“好好好,我说,我说行了吧?”我一边躲避着石蕊的鼠标热袭击,一边不住地求饶道。
石蕊终是停下了手,女孩子特有的淘气中搭上了几分胜利者的得意,左手虽然已放下,但仍然捏着鼠标垫,仿佛只要我的供词不能让她满意,她就会随时再拍过来。
大司马杯竞赛结束后,生活又恢复了往常那样,不过在这学院里,即便是日常也让我期待——学校生活本就应像这样,起码不该让人感到惧怕。
话说回来,女孩子也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,起码石蕊算一个。我闲来无事跟她讲了个段子,她没听懂,追问我什么意思。我又不愿作答,于是就——“啪!”
听完我的解释,石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——实际上这笑容更接近于了解内涵后的坏笑,心满意足不如说是一层掩饰。可是啊,石蕊在转回去之前,还要故作高冷地说一句:“一点都不好笑!”
与我以前学校的妹子们如出一辙,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妥的。
正当此时,位置靠前门的胡海枫一声大喊:“水!有人找你!”“水”其实是“石蕊”往快里念的发音,我已不止一次听见班上同学这样喊石蕊了,后来我遂也这样称呼她了。石蕊听到后,脸上立刻换成疑惑的表情,但仍然起身缓步向前门走去。
对于其它班的人来找班上的同学,我在以前学校可谓早已司空见惯了,所以这件事本没能引起我的多大关注。然而少顷石蕊回来了,右手搂着一束玫瑰,脸上的笑容就跟她怀中的花儿一样灿烂。
这自然引得班上一阵惊呼。石蕊好不容易突破好事同学的重重封锁,刚回到座位又要直面我的连珠追问:“谁送你的?”“是不是你男朋友?”“哪个系的?”
石蕊只是腼腆地笑,并不吐一字。最后还是几个看上去知道来龙去脉的女同学回答了我的问题。几轮回答下来,我大致弄清楚了我想知道的信息:段梓首,不是,体育系篮球科。
今天并不是哪个国家或地区的情人节,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,但既然段梓首都已经光明正大地送玫瑰了,那他的意思也相当明显了。
让我惊异的是居然会有体育系的男生看上石蕊,石蕊是那种典型的偏矮的女生,长得没有什么亮点,我也想不到她有任何能够吸引一位体育系男生的优点。但在日常拿以前学校作比较之后,我瞬间又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。
这件事在班上掀起的波浪终于在上课铃的余音中平息了。刚走上讲台的化学老师瞥了一眼石蕊座位旁的花束,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今天是情人节吗?
午饭后,我和吴楚回到南开轩,首先看到的是一幅怪景。
茶几上横着斜着搁着几个咖啡罐,成礼仁烂在茶几后的沙发上,右手也握着一个不知空满的咖啡罐;袁森和雷信永则分坐在成礼仁左右,两人各伸出一只手搭在成礼仁肩上,似是要扶起他,又似要按住他。
成礼仁眼下的形象彻底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:他永远挺直的腰板跨了,整个人深深镶进了沙发里,洁白的衬衫皱了,西装外套沾了咖啡渍;让我直接断定他身上必定发生了什么的是,他眼中的光芒消失了,那种代表着自信与坚定的光芒消失了,光芒消失后却也不显出哀伤与颓唐,唯一可见得的便是空洞的黑暗而已——就像我在大司马杯决赛当晚前那样。
我和吴楚的归来得到了袁森和雷信永的注意,成礼仁则犹若未闻。“你们回来的正好,先帮我们夺下他手里的咖啡罐。”雷信永向我们招手。
雷信永话音刚落,木头一样的成礼仁却有了动作,高举右手意图躲避我们的夺取。然而寡不敌众,袁森和雷信永一人钳制住他一条手臂,吴楚一夺便将咖啡罐抢到手了。
成礼仁含糊不清地说了半句话,然后一口咖啡突然喷出来,再接下来便咳嗽不止,表情十分痛苦。袁森和雷信永赶紧扶他去卫生间。我和吴楚对视一秒,决定先把狼藉的客厅收拾一下。
待两人等成礼仁吐完,送他回房间休息后,我们才有机会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。袁森只说一句“成礼仁喜欢的女生被人表白了”,我立即就联想到了今天早上的那件事。
难道说,成礼仁也喜欢石蕊?
雷信永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:“表白人是篮球系有名的段梓首,而且据说对方反应挺好,成礼仁压力不小。”
“我知道,那个女生就在我们班。”我想了一下,又补了一句,“就是我前桌。”
“哦,这太好了,”雷信永握住我的手,“莫中,你一定要帮帮成礼仁,帮他……”他的话没有说完,不知道是没想好还是不好意思说。
我连连摆手:“我恐怕我不太会做这种事情……”
袁森也发话了:“这种事让别人干预确实不太好。”
至于吴楚,他听得一头雾水。
之后的对话颇为尴尬,大家都无话可说,却又不想让对话无果而终,于是沉默中夹杂着零碎的几句话便成为了常态。事实上这场对话拖再久也不会得出什么有用的建议,因为这是成礼仁自己的事,终究只能由他自己解决——我们心里都很清楚。
回到房间,心头因成礼仁事件产生的沉重感片刻后使烟消云散——人最关心的始终还是自己。我掏出手机,迫不及待地点开《诗经》,而另一边吴楚已经满嘴诗文了。
下午回到STU班点开《九章》后我吓了一跳,因为我看到右上角的好友申请数是99+。我点开来看,申请消息句式不一,有的语气谦恭有的态度不屑,有的是陈述句有的是疑问句,但翻译过来都是同一句话:我要跟你切磋一下。
我本欲关闭通知窗口,但习惯性的滚轮让我看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申请。对方ID是“你若成风”,申请消息只有简短两字:君爽。
呼吸骤然加速,我点下了“同意”授钮。这是我唯一一个同意的申请,至于其它的,先让他们在列表里躺着吧。同意之后还没完,我思索着怎样打个招呼最为妥当。
“没想到君爽姐也玩九章”?——不行,太无脑,再说这学院里有几个人不玩《九章》;“来战一局吗?”——也不行,太鲁莽,哪有人一加妹子就邀请对战的。搜索枯肠不得之,我叹了口气,目光不经意扫到任君爽ID下的“离线”二字,随即又苦笑着摇摇头。既然人家都不在线,那我打招呼于什么呢?
再回到主界面时,我已没了初始时的兴致。随意地翻阅了下游戏公告,我便退出了《九章》。
近一个月的课程终于让我就悉了各基础科老师。语言文学老师老侯人如其科,是个温和恭谦的中年绅士。最让我钦佩他的一点是他的语言艺术,老侯(我们都这么叫他)在所有场合下用词锻句都是那么文艺,富有意蕴。无论是开说笑还是做责备,他也从不使用让人感到不舒服的词句,却又能让每个人都领会到他的意思。
数学老师姓迟,反应就跟他的姓一样迟钝——当然,不能就此否定他教授数学的能力。我听班上同学及其它老师说,他的思维比谁都快,之所以表现出反应迟钝,大概是因为身体跟不上思维罢——于是他在课上时常会陷入“沉思”,甚至有时会脱离正常的课堂轨迹,但母需质疑他所教授的内容的准确性。
音乐老师傅琴算是除康师傅外我最熟悉的一个老师了,因为在上次考试前后我曾多次找她问问题。事实上,傅琴才刚从这学院毕业几年,与我的年龄差也不是很大,因此跟我也比较聊得来。而依我几次找她的经历来看,她的性格就与石蕊差不多。
人们都说文科老师吹水能力强,我觉得教历史的方老师完全符合这一点。说实话,方老师一节课下来,讲题外话花去的时间比讲课的时间还要长的多。但我觉得这不是坏事,本来乌托邦学院的课堂也不是仅为教学而设计的。
还有物理、化学、体育、信息技术、社会学、经济学等诸多其它科目的老师,在此便不一一列举了。摸清各种老师习性的好处是可以在适宜的时机做点别的事——这并没有什么大问题,可能唯一的不妥之处是不尊重老师罢了。在“学习是自己的事情”的主调下,你理论上可以在课堂做任何事情——当然,实际上,出于对老师的尊重,你最好还是到教室以外的地方做别的事。
现在,讲台上,傅琴左手托着一袋瓜子,右手则操作鼠标给我们放映幻灯片——她总是这样,虽然说她一节课也不见得嗑几次瓜子。而我则右手托腮,百无聊赖地盯着显示屏。在一个月的疯狂自习后我已经赶上了目前教授的进度,因此我上音乐课也不像从前那样全神贯注了。
石蕊的同桌在偷偷刷看好友动态,胡海枫一边听课一边往嘴里塞着蚕豆。——课上的一切都和在以前学校时差不多,只不过更加舒心。
转眼到了傍晚,七十三号甜品店内,送走仅剩的一位客人,我终于得以坐下来偷会儿懒。
偷懒不过半分钟,玻璃门前又出现了两个人影。我手忙脚乱地站起身,跨出一步准备拉门把,可还是晚了。门被推开了,进来了两个女生。我在说“欢迎”的同时,一眼就认出,其中一位是任君爽。
任君爽显然也认出了我:“莫中?!你真的在这里干活啊?”
废话,难道我还骗你不成。我腹诽道。
“两位随便坐,”我很快就恢复到了工作状态,并掏出笔和记录本,“想要吃点什么?”
两人点餐前后共花了五分多钟,大部分时耗都出自任君爽的同学——说实话,我很难想象如此削瘦的女孩子却是个吃货。
递完单之后我又恢复了无聊的状态,这时任君爽却主动与我攀谈起来:“上次吃完这里的外卖后静子喜欢的不得了,便拉着我来这里了。”她这番话算是解释了她出现在这里的缘由。
“哪里,明明是你先提议来的!”被称为静子的女生立即反驳,也不知道孰是孰非了。
上了餐之后,静子即刻展现出狼吞虎咽之势,而任君爽只是轻抿着奶茶,微笑着注视着静子,如同一幅隽美的画。突然这幅画动了起来,任君爽转向我,对我也嫣然一笑,只是这笑容的意义我参不透。
尴尬感接踵而至,并且一发不可收拾。恰好此时又有客人来,我于是也回以一个意义不明的笑,然后大步开门去了。
“结帐!”将所有食物一扫而光,静子满意地伸了个懒腰,同时将她的身份卡伸给我。
“好的。”我迅速走过去接过卡,麻利地在柜台机处完成扣费,随后连同小票一起递还给静子。“谢谢惠顾,欢迎下次光临。”
在两人即将行出店门时,我忽然又叫住了任君爽:“君爽姐!”
“怎么了?”
“那个‘你若成风’……是你吗?”
“嗯,是我。”
“那……有空来打一局?”
目送她们消失在视线之中,我的思维总算再次重建了起来。刚才的对白完全在设计之外,但是我不知为何头脑一热就脱口而出了。唉,我到底是怎么了。
第二天上午,似乎是同一时刻,胡海枫又回头喊了一声:“水!有人找……”没等他喊完,从走廊就传来了另一把熟悉但疲惫的声音:“石蕊!我喜欢你!”
班上又是一阵哄动。听到这把声音,我即刻有了种预感,并第一时间奔出教室——是成礼仁,果然是他。成礼仁已经恢复了往日整洁的装束,但那种自信飞扬的神采似乎是怎么也再达不到的了。他在几个同学的陪伴下,来到STU班外的走廊,喊出了那句话。
袁森几乎紧接着我冲出教室,不由分说拉住了成礼仁:“成礼仁你先冷静冷静冷静冷静。”大概他为了凑足十三个字面强行将“冷静”重复了几遍。我实然觉得袁森讲句话也是蛮不容易的。
班内外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,而石蕊还没有出来。成礼仁于是又喊了一遍,袁森没能劝止住他。
不对,总感觉这事要糟。我向班内瞅了一眼,石蕊站在座位上欲走未走,正在跟几个女生紧张地不知道聊着什么,而且看上去估计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。
太尴尬了。我为这尴尬的场面尴尬,更为成礼仁尴尬——尽管这实际上不关我事,我还是想找个洞钻进去。又出于对舍友的关心,我最终还是没有化身蚯蚓,而是站在原地观察事态发展。
快十分钟过去了,成礼仁见石蕊还是没有出来,便准备喊第三遍,不过这一次他没能成功。成礼仁刚喊完石蕊的名字,忽然一个踉跄,差点跌倒在他。袁森及众人赶紧扶起他。
敢情成礼仁的身体还没回复,就强撑着过来表白了——虽然我也很难想象,暴饮咖啡能对一个人造成多大的伤害。不过事已至此,估计也是没什么戏了。
最终,成礼仁的同学不顾成礼仁死命摇头将他拖回去了,而石蕊是由始至终都没出来过。戏再难堪,终也是落幕了。
不行,太唐突也太窝囊了。待尴尬逐渐消退,大脑恢复正常时,我不禁皱眉并摇头。成礼仁一开始就把事情搞砸了。他这么一喊,换作哪个妹子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他。
实在很难想象向来沉稳的成礼仁却会做出如此草率的举动,兴许是因为他受的刺激太大了罢。我想起我情绪激动时,也时而做出悖于平常的表现——大概,我们还只是少年啊。
这件事还没完。中午放学后我和吴楚回到南开轩,准备开门时门却自己开了,两个陌生的身影立在门后。
两个人都颇为高大,起码都高我一个头。前面的那个瞟了我们一眼,然后很不客气地说:“借过。”语毕也不等我们让到一边,径直就把我和吴楚撞开了。我被这么一撞,一时重心不稳,差点摔倒在地。
“喂,你们……”未等吴楚把话说完,那两个人就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消失了。必须说,无缘无故被这么一撞,是人都会有些火气,然而多年的修养告诫我要隐忍,不要被这件小事搅坏了一天的好心情;吴楚也只是抱怨几句罢了。
这两天的某些情景真是出奇的一致:我又看到成礼仁插在沙发里,袁森和雷信永分坐左右;三人皆正襟危坐,所不同的是袁森神情冷峻,成礼仁面无人色,雷信永怒形于色。
我和吴楚花了不少时间,才从雷信永的嘴中挖到事情的来龙去脉:段梓首很快就听说了成礼仁表白的事,遂与朋友王亦云来南开轩找成礼仁,说是要以“男人的方式”来分出谁更有资格追求石蕊。而这所谓的“男人的方式”就是打篮球。
我听着直翻白眼。恋爱自由可不是一场篮球赛就可以剥夺的,而且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比试对成礼仁不利。成礼仁是什么人?文质彬彬的主持人,虽然生得高大,体质却与文学系的文弱书生差不多;段梓首又是什么人?我之前虽未见过他,但却早己在学生们的口口相传中获悉了他的大名:王亦云段梓首,学院篮球科的领衔人物。如此荒谬的要求,若是我一定想都不用想便予以拒绝,然而雷信永却告诉我成礼仁应答了——应该说,段梓首根本没给他留下拒绝的余地。
“那就别去啊,这摆明着就是欺负成礼仁不会打球。”吴楚听完也是义愤填膺。
成礼仁的面容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,我猜想这是他仅有的回应方式,可惜我读不出他意图传达的信息。
在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前我便回了房间,反正我的话也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。
好友申请处又添了个气泡。我点开一看,申请者的ID格外醒目,是不死司马。
思量片刻后,我点下了“同意”按钮。几乎就是在下一秒,不死司马就发来消息:“来战。”
“好。”我敲击键盘回复。
不死司马旋即邀请我加入一局游戏——以上一切皆在一息之内完成,如行云流水般连贯,估计他为此酝酿已久。不出一分钟,一场对决便已开始。
单挑其实十分无聊,特别是对于《九章》这种讲究团队协作的多人游戏来说。因此起初我也没怎么上心,直到不死司马从山地上使几发“抛物线”轰炸把我秒了。
本来这也没什么,不就“九章第一人”的称号吗,我拱手相让就是了。但是他却特别自傲地来了一句:不过如此。
气一下子就上来了。我回复:“三局两胜。”
我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对待过一局游戏,可能连大司马杯决赛当晚都没有这么认真。不死司马固然不是盏省油的灯,然而我并没有花太大的劲便击杀了他,再一次也如是。我感觉就和我与陈学宽那一战差不多。
“伏局。”不死司马态度转变的很明显,我忽又觉得这人也没想象中那么差。
这一战以后,这个“全岛九章第一人”的名次我算是坐实了,且这次是实至名归。我还不知道在我们对战期间有关这件事的新闻已经飞遍整个学院了。但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刚这出与不死司马的游戏,“你若成风”就发来消息:“在吗?”
我呼吸骤停,方才得以休息的心脏立刻又恢复到过载状态。“在,来战吗?”我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敲击键盘。
“不,谁打得过你这个九章第一人啊。”“你若成风”回复道,“来带我一局吧。”
收到这条消息,我有些忐忑的心情随即又释然了。原本我还担心与妹子对战会有些尴尬,但换作组队则完全没有问题。想着,我欣然同意了任君爽发来的邀请。
进入游戏之后我才发现情况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。固然对方队伍都是随机匹配的玩家,也没有什么远近闻名的厉害角色,可我却死活带不起节奏来。事实上,我表现地十分糟糕,这也许直接导致了我方的最终失败。说句公道话,我觉得我的发挥与往常并无太大差别,大概除了任君爽呼救时我总是第一个赶到的以外。
“抱歉,玩崩了。”我主动自责道,试图以这种方式减缓尴尬。
任君爽回复:“没关系,谢谢。”然后没等我作出反应便下了线。
既然如此,我也懒得再纠结,退出《九章》了事。
课间陈学宽进行了一次座位调配,我花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弄清的位置关系又重归于零。我的新同桌不是别人,正是武田西北;石蕊坐在我的右边,中间隔着条过道。可能是因为跟她玩久了,也可能是出于成礼仁的缘故,我不想离她太远。这次调位,我算是相当满意了。
将座位收拾好,电脑也登陆了自己的帐号,我总算能踏踏实实地落座了。“那个莫丑,问你个问题。”几乎就在我坐定的一瞬间,石蕊转过来问道。“莫丑”是她对我的称呼。
我没有看向她,但将身体略微侧了侧,表示在听。“成礼仁是你舍友,对吧?”
“嗯。”我依旧没有转向。
“那……麻烦你把这个还给他,谢谢。”
我终于扭头,看到一个枕头般大小的Kitty猫玩偶拿在石蕊手上。对这个Kitty猫我有印象,是成礼仁上午表白时准备送给石蕊的,当然最终他没能亲手送出,就托付给袁森代送了。依我半天来的观察,石蕊应该是拿着出神了一会儿,然后就放在一旁没动过了。
同时我在心里长叹一声,暗道成礼仁的事怕是要凉了呀。从石蕊对待段梓首和成礼仁的礼物的态度中,我已大致猜出她在两人之间的取向了。
心中闪过这些念头,可怜我表面还要作出无所谓状。“好吧,”我从石蕊手中接过kitty猫,又不甘心地加了一句,“没什么话要传达给他吗?”
石蕊闻言愣了下,然后勉勉强强吐出半句话:“哪……那就……他……很优秀……但……嗯……就是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果然是发卡吗,我腹里苦笑。转回头去的同时,我不自觉地摇了摇头。
这个动作还是被石蕊注意到了。她盯了我好一会儿,但最终没再说什么。
踌躇着,犹豫着,我端着Kitty猫踱进了成礼仁和袁森的房间。大抵是出于担心成礼仁经受不住打击,又大抵是因为我这人本身就有轻度拖延症,我一直等到次日中午才把Kitty猫送回给成礼仁。
时间尚早,南开轩里只有我与他二人,事实上这也是我刻意制造的。我放学后随口编了个理由支开吴楚,饭也不吃就跑回南开轩,就是为了这个单独面对成礼仁的机会。我希望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,虽然说袁森他们过不了多久也会知道的。
在踱向成礼仁房间的路途上,我思考了不下百种委婉的说辞;然而在我踏入房间的一瞬间,暴露在成礼仁视线中的kitty猫使一切试图掩饰的努力都失去了意义。我只好开门见山:“那个……石蕊让我把这个还给你。”
“好的,谢谢。”成礼仁平静地接过Kitty猫,将之放在书桌的一角。
“那……没事我先走了。”我的尴尬癌再次发作,身体已经开始向门偏转。只等成礼仁一声回应,我立刻就可以逃离这里。
然而成礼仁没打算就这样放我走。“等等,愿意听我讲一下我的故事吗?”成礼仁问我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明白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拒绝,于是只好强忍着尴尬与不情愿点头。“坐。”成礼仁很客气地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估计要讲的内容不短。
于是成礼仁便把他与石蕊的故事从头到尾由始至终娓娓道来。其实并说不上是什么故事,大体上就是当他与石蕊的片断而己。然而我对此并不感兴趣,有心无心地听着,时不时还打量一下房间内的陈设。我观察到,往日的成礼仁差不多已经回来了,虽然他眼里仍难觅自信的光采,但那种泰然自若的镇定则是一分不差。
“段梓首那家伙,根本就不了解石蕊。石蕊最喜欢什么,我可是了然于胸的。”成礼仁说着,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放在一旁的Kitty猫。他全程都用着主持人做演播时的语调,这让我听地颇为难受,哪有人讲自己往事跟念稿子一样的。不过他这番话又让我想起来,似乎石蕊总是用来打我的鼠标垫上,印着的也是Kitty猫。
到这时,我总算是有点可以理解成礼仁对石蕊的感情了。
“那,段梓首约你的篮球对决你去吗?”我思量了许久,终于是问出了这句话。
成礼仁笑了,点点头:“去。”
我犹豫再三,把到嘴边的“为什么呢?”咽了回去,换了另一个问题:“什么时候呢?”
成礼仁又笑了一下,这种意味不明的浅笑在他自叙往事的过程中我已经看见了不下十次:“抱歉,我不希望到时有其它人在场。我想独自面对。”
“我理解,我理解。”我慌忙说。
谈话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。恰好此时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,估计是黄宇或吴楚回来了,成礼仁也无意再讲,我便顺势起身:“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,先告辞了。”
“谢谢你的聆听,”成礼仁礼貌地作别,“我现在感觉好多了。”
我回以一笑,随后快步离开了成礼仁的房间。
所谓不打不相识,原本抱着复仇的打算而来的不死司马现在反而成了我的好友——是人际关系意义上的好友,尽管我和他至今素未谋面。自那一战以后他对我的态度完全转变了,既不是初见时的不屑,也并非盲目地恭维崇拜,而是朋友间的平等尊重,有时他甚至还会开开玩笑。
那局游戏以后他时常向我发来邀请,有时是组团有时是对战,我无一不欣然接受。九章第一人的名次在我与他之间轮替,但我们都已不再在意它了。
对了,其实不死司马在那之后就改ID了,他的新ID是“和平司马”。
下午我到七十三号甜品店上工时,马叔告诉我试用期结束了,我被正式录用为他的店员,为此我要签署一份劳动合同。我细细地阅读了合同条文,觉得其条理清晰也很合理,没有什么可供双方钻漏洞的地方,唯一让我感到略为奇怪的是合同后附的一张个人信息表,其中详尽如住址等条目都赫然在列。当然,我对马叔还是比较放心的,遂按要求签署填写不题。
这一切完成后,我的工资由十四乌托普每时上涨到了十七乌托普每时。这对我而言当然是好事,因为我在交完房租水电后又复穷困矣。
几天时间转眼间便过去。陈学宽再一次站上讲台,宣读了最新一届班长会议的决议内容:下周三举行考试,考试科目是主科电竞、语言文学和社会学。
距离上次考试不过两周,我算是明白这学院的“不定期考试”是言之凿凿的了。武田西北告诉我这不算什么,他们曾经试过五天之内考了四次试。不过没有关系,经历过上次考试之后我已经无所畏惧了。
直到考试那天我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,主科的考试异常麻烦,除了笔试和实战操作之外,还有诸如竞技知识考核、教学能力测试等奇奇怪怪的附加测验,考完这一切几乎用去了整个上午。语言文学的考试则让我眼前一亮,它分为客观题和主观题两部分,像文学知识,诗词填空之类就属于客观题,而所有的鉴赏、品析类题目则在主观题的范畴内。主观题并不打分,而是从深度、新意等多个方面综合评定,其结果更多地起一个反馈作用而非考核作用。
下午的社会学考试相对而言则要正常的多,我不出半小时就做完了所有题目。百无聊赖环视全班之时,我突然发现石蕊的座位空着。
“打扰一下,请问石蕊去哪了?”我问石蕊同桌道。在考试中这样做是允许的。
“不知道,她整个下午都没来。”石蕊同桌一边往嘴里塞蚕豆一边含糊地说。
我当下就有了某种预感。“谢谢。”我飞快地说完,飞快地点下电脑屏幕上的“交卷”按钮, 然后飞快地跑出教室。我一路狂奔,从光电楼跑过体育馆,再从体育馆跑到田径场,最后到达篮球场。偌大的篮球场鲜有人迹,除了最角落的一个场有几点人影。
我放慢脚步向那个场走去,步履比行路难还要艰难,心率先骤升再骤降——事实上我也跑不动了。我来晚了,比赛已经结束了。胜利者早已扬长而去,而且很有可能与石蕊一起。场上只余下失败者一人,孤独地坐在场边的石凳上。
成礼仁穿着一件白衬衫,俯身盯着地面出神。我从他半湿的衬衫推断出他确实拼搏过,只是不知道成效如何。我思量了很久是否要去与他谈一谈,然而未及我思量出结果,又一个人进入了视线之中。
这人我见过,在之前的决赛晚会上,她与成礼仁一同担任主持工作,长相自然就不必言说了,起码不在石蕊之下。她在成礼仁身边坐下,开始与他交流。我看着成礼仁从俯身渐渐坐直,从低头渐渐看向对方;最后两人大声地谈笑起来,一同站起身,略有些拘谨地并肩向场外走去。
成礼仁的感情,终也是有了归属。那我的呢?我不经意地眺了下远方。